注:从下文可以看到。为军国主义卖命的宏大叙事、被大肆宣传的榜样鼓舞、上峰的热切鼓励,以及隐含在这些背后军法的胁迫,被绑架的可怜个体没有任何选择,都在万般无奈下,登机赴死的。
我还记得与土屋最后的对话:
“土屋,别说这么伤感的话啊。”“山川,要是你回到本土,记得替我向大家问好。”这样的对话让我感到有些不安,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也快要轮到“下一次”了。
现在剩下的同期生只有土屋、江种和我三人,江种兵曹当时在名古屋航空队负责训练后辈。
由于土屋飞曹长他们第二天一早要执行攻击任务,我们不得不结束了谈话,当晚早早休息。
第二天凌晨,我被轰鸣的引擎声惊醒,急忙赶到指挥所。攻击第五飞行队的飞行员们已经在土屋飞曹长的带领下整装待发,司令的训示已经结束,他们正准备出击。
“土屋,加油啊!”“好,我去了!”我们紧紧握手,彼此对视,这成了我们最后的告别。那个充满活力的土屋飞曹长再也没有回来。
在全体人员的目送下,4架彗星战机卷起沙尘,勇敢地起飞了。我们祈祷他们平安归来,祈祷任务成功。然而,中午过后,比预定时间稍晚,只有一架飞机返回,接着是第二架,总共2架返回,但土屋飞曹长的身影却再也没有出现。据返回的飞行员报告:
“……..4架飞机按计划完成了攻击,开始在海面上低空撤退。敌人从昨天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派出了8架格鲁曼战机埋伏在完成俯冲攻击的彗星战机周围,突然发动了袭击。格鲁曼战机首先集中火力攻击领头的土屋飞曹长的彗星战机。他左右闪避,试图摆脱追击,但最终飞机化作一团火球,坠入莱特湾。接着,二号机也遭到格鲁曼战机的袭击,同样化作火球坠入海中。与此同时,三号机和四号机趁机脱险,艰难地返回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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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5年4月3日傍晚,两架日军彗星轰炸机对冲绳岛外海域的美国威克岛号航母发起神风特攻失败
听到这些,大家忍不住痛哭失声。
土屋飞曹长最终还是阵亡了。昨晚他那伤感的话语,今早他的表情和握手的触感依然历历在目。我悄悄摊开自己的手掌。在本土,没有人知道他的死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还在等他,但迟早她会得知丈夫的死讯。
飞行员的命运如此无常,三小时后的生死就无人知晓。不,生死往往只在瞬间决定。
从这时起,从本土转场来的飞机急剧减少。令人遗憾的是,随着战局逐渐恶化,军纪也开始松懈。我们刚到达这座岛时,行李就曾丢失,之后飞行靴、手枪等物品也接连失踪。
有一天,我在指挥所独自睡觉时,突然感觉到有人靠近,便醒了过来。只见一名士兵正试图拿走我的飞行员手枪——这是仅次于生命的宝贵物品。
“喂,站住!”士兵吓了一跳,扔下了手枪。
“报上你的所属单位和姓名!”虽然觉得他可怜,但这是原则问题,我立即向警卫队长报告了此事。
队长立刻召集了全体基地人员,公布了今天这名士兵的行为,并训示道:
“如果之前有人偷过东西,现在立刻把东西交到这里来,我不会处罚你们。”
“但如果今后再有此类行为,将严惩不贷。”训示结束后,大家纷纷交出了之前丢失的物品,失主们高兴地从堆成山的物品中找回了自己的东西。就在这时,突然——“空袭警报!”“铛铛铛!”刺耳的警报声和钟声响起。只见东方的天空中出现了一群舰载机编队,所有人瞬间四散奔逃。然而,警报解除后,那些刚刚交出的物品又全部消失了。
这种在战争初期胜利推进时从未见过的现象,让人感到无比荒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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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25日早晨,为出击的神风队员送行,中间拄拐杖的是201航空队司令山本荣,最左边就是队长关行男
全队撞击
从1944年10月20日开始,神风特攻队连日出击。海军和陆军的区别几乎消失,最初是从马巴拉卡特基地和宿务机场起飞,而现在整个克拉克地区的机场都成了特攻队的基地。
进入12月后,从本土转场来的飞机急剧减少。自然,能执行攻击任务的飞机也越来越少。因此,莱特岛的胜负已经明朗化。同时,美军在吕宋岛登陆作战也只是时间问题。
特攻机从克拉克地区的各个机场起飞,连日飞向莱特湾,在莱特湾和吕宋岛上空展开了激烈的消耗战。开战前的老飞行员几乎全部阵亡,后来的老飞行员也大部分损失殆尽。
然而,当时日本海军飞行员仍然自信比美军有更高的技战术水平。问题在于数量和规模。这是压倒性的差距。当时几乎处于无飞机可用的状态,而美军可以一次性动员数百架飞机,并且能够进行多线作战,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哪怕只有美军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的力量,我们也不会如此无奈,毫无办法。
另一方面,美军在消耗战中不断补充,飞行员也在短时间内轮换,新手飞行员驾驶着崭新的飞机源源不断地投入战斗。
与此相反,我们连日进行特攻攻击,出击后几乎无人返回。飞机和飞行员都得不到补充,数量急剧减少。早上的战友,到了晚上就再也见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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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架日军神风特攻队飞机被美海军击落
有一天,“空袭警报”响起。那天,海军和陆军罕见地同时起飞迎战。飞机迅速爬升,数量大约有70架。
不久,敌舰载机和约80架P-38从东方的天空出现。地面炮火没有反应,只有敌我双方的引擎声在克拉克上空轰鸣。我们在地面上屏息凝神地观战。
我方战斗机几乎在同一高度接近敌机。闪光刺眼,机枪声震耳欲聋。激烈的空战展开了。
零式战机冲向格鲁曼战机,而格鲁曼战机又紧咬另一架零式战机。隼式战机则在后方追击。克拉克上空的战斗机群混战成一团,地面上根本无法分辨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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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争后期,零战已经沦为美军飞行员刷战绩的存在
20毫米、13毫米的机枪弹四处乱飞,拖着白色尾迹坠落的飞机,突然喷出火焰的飞机,四面八方都是坠落的飞机,场面极其混乱。
喷出火焰的是我方飞机,而拖着白色汽油尾迹坠落的似乎是美军飞机。零式战机轰鸣着转向,格鲁曼战机紧随其后。零式战机不断喷出20毫米的火舌,但格鲁曼战机却迟迟不坠落。看到这一幕的P-38突然发射火箭,迅速接近零式战机。
“危险!”我们不禁喊出声。化作火球的零式战机径直冲向P-38,P-38在空中解体,隼式战机继续追击,格鲁曼战机也慌忙逃窜。
另一架P-38被零式战机咬住。高度大约2000米。零式战机的20毫米炮弹如雨点般飞向P-38。P-38瞬间喷出黑烟。
“干掉了!”我刚这么想,P-38却突然脱离了零式战机的追击,逃出了虎口。
这场你死我活的空战持续着。天空中布满了黑烟和火焰,敌我双方的飞机陷入了混战。机枪弹如流星般乱飞,空战持续了十多分钟,最终只剩下大约一半的飞机。
面对日本空军的意外反击,敌机开始撤退。战斗终于结束了。但这是日本战斗机部队最后的辉煌。
从本土来的飞机几乎断绝,连日来特攻机不断出击,但优秀的飞机和飞行员却越来越少。
如果失去吕宋岛,本土与南方地区的交通将完全被切断,日本所谓的长期拖延战略将无法实现。由大西泷治郎中将批准的特攻作战,据说旨在鼓舞士气,成为了日军的最后王牌。
特攻队员们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而司令部却似乎陷入了通过这种方式打开局面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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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行特攻任务的“九九舰爆”准备出击,仍然是两人机组。
有一天,传来了“发现敌机动部队”的消息。参谋问飞行员们:
“你们认为哪种攻击方式最好?”“我认为大编队正面攻击。”“你觉得哪种方法能成功?”“我认为小编队夜间攻击。”参谋仔细听取了每个人的意见,最后的结论是:
“全队撞击。”除此之外,似乎别无他法。
在零式战机上有600-800小时飞行经验的老飞行员驾驶特攻机,携带250公斤炸弹起飞,而只有100-200小时飞行经验的年轻飞行员则负责高空护航。在到达敌机动部队上空之前,格鲁曼战机的猛烈攻击击落了护航机,但即使携带250公斤炸弹,特攻机的老飞行员仍然坚决地反击格鲁曼战机。
上层的思想令人难以理解。如果反过来使用这些飞行员会怎样?即使不被命令“你去撞击”,飞行员们也已经做好了在炸弹无法命中或无法返航时撞击目标的准备。一击必中,这是从成为飞行员那天起就深深刻在脑海中的信念。
人类真是有趣。
即使同样是死,被命令去死时,反而会反抗到底,想要活下去;而被命令要珍惜生命时,却会毫不犹豫地冲向死亡。这种逆反心理真是奇妙。
此外,当有人真诚地与你交心时,你会更加充满干劲。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性格叛逆。
为什么我们必须用仅剩的、无法补充的宝贵飞机,进行一次性的自杀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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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将撞击美舰的神风特攻机
即使被击落也要拼命冲锋的精神,或许能在某种程度上改变战局,但被动接受死亡的命令确实对飞行员的士气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
无论如何,在压倒性的物质力量面前,我们几乎没有任何常规手段可以取胜。许多年轻的生命日复一日地自愿牺牲。这种心理状态,今天很难用言语表达。
敌我力量的差距极其巨大,而我们的飞机补充已经完全断绝。敌人不仅在白天,甚至在夜晚也在克拉克上空盘旋,时不时投下炸弹。他们仿佛在玩耍,而我们却时刻提心吊胆,无法安心。每时每刻都被敌机压制,我们毫无办法。虽然不甘心,但毫无对策。
无论如何,我们渴望飞机。哪怕只有一架能飞的飞机也好,这种渴望无比强烈。
最终,基地里连竹笋汤都没有了,腐烂的红薯也时常断供(这种粮食状况仅限于马巴拉卡特基地的海军部队)。
12月下旬的某一天,我们像往常一样在机场指挥所前列队,但气氛与往常不同。
餐桌上摆着鱿鱼干。奇怪,离新年还早呢。攻击第一、三、五飞行队的飞行员们议论纷纷。这时,一辆轿车缓缓停在指挥所前。下车的人竟然是大西泷治郎中将。中将站在台上,庄严宣布:
“今天,你们被编入了光荣的神风特攻队,命名为旭日队。”接着,他训示道:
“现在,能够拯救祖国危机的不是大臣,也不是大将,而是你们这些纯洁无瑕的爱国心。”
我们原本隶属于第二航空舰队,采用大编队攻击战术,如今也被编入了特攻队。已经没有什么可多想的。
我们被授予印有“神风”字样的头带和短刀,手中端着酒杯。长官只说了一句“拜托了”,然后与每个人紧紧握手。仪式结束后,全机特攻队的日子到来了。祖国的危机迫在眉睫。
敌人即将在吕宋岛登陆的传闻开始流传。与此同时,敌机的空袭日益猛烈,但临近年底,我们的基地却连一架飞机都没有。名为神风特攻队旭日队,却没有飞机可飞,成了没有翅膀的特攻队。大家都渴望飞机,哪怕只有一架能飞的飞机也好,哪怕是红蜻蜓(教练机)也行,总之我们需要翅膀。
在本土,年末的寒风吹拂着街道,而在这常夏之国菲律宾的正午,机场却酷热难耐。尽管如此,天空依然湛蓝,仿佛带着秋意,田野上开满了不知名的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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