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七年的秋天,来得比往年似乎更萧瑟一些。梧桐叶子黄得透了,风一过,就扑簌簌地掉,铺得柏油路面一层脆响。我从人民公园出来,沿着东风大街往回走,那条路熟得闭眼也能摸回去。风钻进我有些单薄的外套里,心里头像揣了块吸饱了凉水的海绵,沉甸甸,湿漉漉,又往外冒着一股子挥之不去的寒气。
公园里那场相亲,像一出走了调的戏。介绍人是厂里工会的热心肠张大姐,把对方夸得一朵花似的。可见了面,那姑娘,姓什么来着,哦,姓赵,只坐了不到半小时。问了我三句话:“在哪儿工作?”“电器维修部。”“哦,集体单位还是国营?”“集体的,区服务公司下面的。”“住哪儿呢?”“单位分的宿舍,单间。”
然后,便没了然后。她用小勺搅动着杯子里的橘子水,眼睛望着玻璃窗外来来往往的人,那目光轻飘飘的,落不到我身上。后来她说:“李同志,我还有点事,先走了。”那杯橘子水,她一口没喝。
我不怪她。这年月,像我这样的,二十七岁,父母早逝,在集体所有制的维修部挣一份死工资,住着单位那间冬天漏风、夏天闷热的筒子楼宿舍,是介绍人嘴里“条件困难”的那一类。能出来见一面,大概已是给了张大姐天大的面子。
展开剩余92%走着走着,腿脚自己就拐进了那条熟悉的小巷。巷子口,第三根电线杆底下,那个馄饨摊子还在。一辆改装过的三轮车,架着个玻璃罩子,里面是煤球炉子,一口大锅永远翻滚着清亮亮的热汤。车头上挂着一盏昏黄的电石灯,灯罩被水汽熏得朦朦胧胧,在这日渐昏暗的傍晚,像一颗温吞吞的、不会熄灭的星。
摊主是王大娘,约莫五十多岁,头发在脑后挽了个整整齐齐的髻,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身子骨看着硬朗,脸上总带着笑,眼角的皱纹也像是笑出来的。
“哟,小李,今天可是有好几天没见你来了。”王大娘眼尖,老远就瞧见了我,手里包馄饨的动作不停,那小馄饨皮在她手里一翻,一捏,像只小白鸽似的就落在了旁边的竹匾里。
我挤出一个笑,在摊子前那条窄窄的长条凳上坐下。“嗯,这几天活儿有点多。”声音干巴巴的。
“老规矩?一碗鲜肉小馄饨,多撒香菜胡椒?”她问。
“哎。”我应了一声。实在也没什么别的话好讲。
大娘利索地往漏勺里数了十来个馄饨,下到沸水里,那白生生的馄饨在锅里打了个滚,没多久就浮了上来,皮子变得透明,隐隐透出里头粉嫩的肉馅儿。她取过一只蓝边大碗,放入猪油、盐、一小撮干虾皮、切得细碎的榨菜末,浇上一勺滚烫的汤,猪油“刺啦”一声化开,香气立刻就冲了上来。然后把煮好的馄饨捞进去,再撒上一把翠绿的香菜末和碾得细细的胡椒粉。
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端到我面前。白色的馄饨,绿色的香菜,清亮的汤,看着就让人心生暖意。
“趁热吃,”大娘在我对面坐下,拿起一块抹布擦着本就干净的台面,眼睛却看着我,“瞧你这一脸没精神头的样儿,咋了?遇上难修的电器了?”
我舀起一个馄饨,吹了吹气,没抬头。“没,刚去相了个亲。”
“哦?”大娘声音里带了兴趣,“好事啊!哪家的姑娘?成了没?”
我摇摇头,把那个馄饨塞进嘴里。馄饨很香,肉馅饱满,汤也鲜,可吃到嘴里,却有点尝不出滋味。“没成。人家没看上我。”我说得平淡,像在说别人的事。
大娘停下了擦桌子的动作,顿了顿,才说:“那是她没眼光。小李你啊,实诚,肯干,手艺又好。咱们这条街上,谁家电器出了毛病,不都指望你?这过日子,图的不就是个踏实稳当?”
我知道这是安慰话。街坊邻居都这么说,可介绍对象的时候,这“踏实稳当”总也抵不过那一纸国营厂的工作证和一套像样的住房。我没接话,只是低头一口一口地喝着汤。胡椒的辣意在喉咙里微微烧着,连带着鼻子也有点发酸。这失败不是第一次,大概,也不会是最后一次。
巷子里的风穿过,带着落叶的腐朽气息。电石灯的火苗轻轻晃动着。
安静了一会儿,大娘忽然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熟人之间才有的、推心置腹的热乎气儿:“小李啊,你要是不嫌弃……我家闺女,今年夏天刚从师范毕业,分配在实验小学当老师了。叫刘燕……你要不要……见见?”
我拿着勺子的手停在半空,抬起头,有些愕然地看着大娘。她脸上是认真的,眼神里甚至有种殷切的期待。我心里头那点苦涩,猛地翻涌上来,几乎要变成一声自嘲的笑。王大娘的闺女?我是见过的,几年前还是个背着书包上学的中学生模样,梳着两条黑亮亮的麻花辫,走路一跳一跳的。后来好像就住校了,不常见到。只恍惚听说书念得好。这一转眼,都当上老师了?还是实验小学的老师。
我垂下眼,盯着碗里漂浮的香菜末,声音有点发涩:“大娘,您别拿我开心了。我……我就是个修电器的,初中毕业就顶了我爸的班。您闺女,那是正儿八经的师范大学生,人民教师。我……我哪儿配得上。”这话说出来,心里像被小刀子剌了一下,细细密密地疼。不是自卑,是现实就明晃晃地摆在那里,像一道鸿沟。
“哎,话不能这么说……”大娘似乎想再劝。
我几口把剩下的馄饨扒拉完,连汤都喝干净了,从裤兜里摸出几张毛票,数出四角钱,压在碗底下。“大娘,我吃饱了,钱放这儿了。谢谢您啊。”我站起身,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那个温暖的、飘着香气的馄饨摊。身后,好像还传来大娘“哎,小李,你等等……”的呼唤,但我没回头。秋风刮在脸上,有点硬,有点冷。
那一夜,我躺在宿舍吱呀作响的单人床上,翻来覆去没睡踏实。脑子里一会儿是相亲对象那疏离的眼神,一会儿是王大娘那张热切的脸,一会儿又闪过一个模糊的、扎着麻花辫的少女影子。最后,一切都沉淀下去,只剩下一个清晰的念头:王大娘是好人,是心疼我,可我李斌不能没有自知之明。人家姑娘大好前程,我凭什么去耽误?这事,过去了。
第二天,维修部依旧如常。满屋子弥漫着金属、机油和电烙铁焊锡的味道。桌子上、架子上,堆满了待修的收音机、电风扇、电视机后盖敞开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五颜六色的元件。我埋首在一台春雷牌收音机的电路板前,用万用表测量着电阻,试图找出它不发声的症结。阳光从蒙尘的窗户斜射进来,能看见光柱里飞舞的微尘。
“请问……李师傅在吗?”
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声音不高,带着点试探,清清脆脆的,像夏天井水里镇过的黄瓜,咬一口那般爽利。
我抬起头,逆着光,看见门口站着一个姑娘。她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确良衬衫,领口系着个小小的蝴蝶结,下身是条到脚踝的碎花长裙,黑色的塑料凉鞋。手里抱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方方正正的,像是个收音机。她站在那儿,身姿挺拔,又透着点局促。
我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万用表。“我就是。您修东西?”我站起身,在油腻的工作服上擦了擦手。
她迈步走了进来,光线正好落在她脸上。我看清了她的模样。皮肤很白,是那种细腻的瓷白。眼睛很大,瞳仁黑亮亮的,像两汪幽深的泉水。鼻子挺秀,嘴唇抿着,似乎有点紧张。两条乌黑油亮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辫梢系着两根最简单的橡皮筋。她身上有种气质,很干净,很文静,和这满是油污零件的维修部格格不入。
“嗯。”她把手里抱着的东西放在我面前还算干净的一小块桌面上,小心地揭开报纸。果然是一台红灯牌半导体收音机,旧的,边角都有些掉漆了。“这个……声音时有时无的,调台的时候杂音特别大。”她轻声说,眼睛看着那收音机,又飞快地抬起来瞄了我一眼。
“行,我看看。”我拿起收音机,掂量了一下,插上电源,打开开关。刺啦刺啦的电流噪音很大,偶尔有几个台的声音闪过,也是扭曲断续的。我拧动调台的旋钮,那杂音更是响得惊人。
“可能是可变电容器磨损了,或者是里头接触不良。”我一边摆弄,一边习惯性地分析着。干我们这行,跟机器说话比跟人说话顺溜。
“哦。”她应了一声,就安静地站在旁边看。我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我的手上,这让我有点不自在,动作不免僵硬了几分。
拆开后盖,露出里面复杂的电路和元件。我拿起万用表,准备测量。维修部里一时只剩下电流的嗡嗡声和仪器表针轻微的哒哒声。
安静得有点让人心慌。
我忍不住又抬起头。她还在那儿站着,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手指纤细白皙。她似乎也在犹豫着什么,脸颊上泛着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红晕。
“那个……”她忽然开口,声音比刚才更轻了些,像羽毛拂过,“李师傅……我……我叫刘燕。”
刘燕?
这个名字像一颗小石子,投进了我本就不太平静的心湖,咚的一声,漾开一圈圈涟漪。我手里的万用表笔差点没拿稳。
她看着我,那双泉水般的眼睛里,情绪复杂,有羞涩,有勇敢,还有一丝……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般的决绝。“其实……我妈……她经常跟我提起你。”她说完这句话,迅速地低下了头,耳根都红透了。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停滞了。万用表表针的哒哒声,窗外遥远的车铃声,似乎都消失了。我脑子里嗡嗡作响,只剩下她那句话在回荡。
“我妈经常跟我提起你。”
王大娘……馄饨摊……昨晚那场尴尬而善意的提议……原来,不是随口一说。原来,她真的回家了,跟她的女儿,这个叫刘燕的、像一株清新水仙花般的姑娘,提起了我——一个没什么出息的电器维修工。
我的心跳得像揣了只兔子,咚咚咚,撞得胸口发疼。一股热流,毫无征兆地从心底最深处涌了上来,迅速窜遍四肢百骸。脸上也烧得厉害。我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手里还捏着那冰冷的万用表笔,指尖却烫得惊人。
她就那样低着头站在我面前,脖颈弯出一道美好而柔弱的弧度。阳光照着她鬓边细软的绒毛,给她整个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这维修部里陈旧的、带着霉味和机油味的空气,好像忽然间,就被一种崭新的、我从未体验过的、带着清甜气息的东西给充满了。
我愣愣地看着她,看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挤出一句:
“哦……是……是王大娘的闺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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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红灯牌收音机,毛病不大,就是个可变电容器的动片接触片氧化了,导致接触不良。我用砂纸小心地打磨掉那层氧化层,又滴了一丁点润滑油,装回去,再试,声音立刻清晰洪亮起来,杂音也消失了。
“修……修好了。”我把修好的收音机递还给刘燕,手心里有点汗湿。
她接过去,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那笑容让她整张脸都明亮起来,像瞬间绽开的花。“真好了!李师傅,你真厉害!谢谢你了!”她付了修理费,不多,就一块五毛钱。然后,抱着那台旧收音机,又看了我一眼,才轻声说:“那……我走了。”
我点点头,目送着她蓝色的身影消失在门口的阳光里,心里头空落落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
从那天起,有些事情,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我还是隔三差五地去王大娘的馄饨摊。大娘见到我,笑容比以前更暖和,有时会多给我加两个馄饨,或者塞给我一个她自家腌的茶叶蛋。她不再提相亲的事,但话里话外,总会带上几句刘燕。
“燕子她们学校今天搞活动,孩子们表演节目,可热闹了。”
“这孩子,心细,给我买了条新围巾,我说我用不着,她非让戴。”
“昨晚上批改学生作业到半夜,我说她也不听……”
我听着,嘴里吃着馄饨,心里揣摩着那个叫刘燕的姑娘的生活碎片,一点点拼凑着她的样子。她不再仅仅是那个站在维修部门口,低头红着脸的模糊形象,她变得具体起来,是一个认真负责的老师,一个孝顺母亲的女儿。
而我没想到的是,刘燕也开始偶尔出现在我的维修部。理由,总是那么恰到好处,让人无法拒绝。
第一次,是拿来了一个旧台灯,说开关不太好用。
第二次,是一台电风扇,摇头的齿轮有点卡顿。
第三次,是一个手电筒,接触不良。
东西都不大,毛病也简单。每次来,她都不会久留,修好了,付了钱,说几句话就走。说的话也无非是关于电器的小问题,或者聊聊天气。但我们之间那种最初的生疏和尴尬,在一次次短暂的接触中,像春冰一样,慢慢融化了。
我发现自己开始期待她的出现。会在干活的时候,不自觉地去瞥一眼门口;会在听到脚步声时,心里微微一紧。她来了,我那满是油污的小小天地,仿佛一下子就亮堂了。她身上总带着一股淡淡的、像是肥皂和阳光混合的干净气息,能驱散这屋里陈旧的机油味。
我给她修台灯那次,她站在旁边,看我换开关。我有点紧张,螺丝刀滑了一下。
“小心!”她轻声说。
“没事。”我稳住手,心里却因为她这一声提醒,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
修电风扇那次,她看见我满手的油污,从她那碎花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一方叠得整整齐齐的、带着淡蓝色小格子的手帕,犹豫了一下,递过来:“李师傅,擦擦手吧。”
我没接。我的手太脏了,会玷污那方洁白的手帕。“不用,我这儿有抹布。”我指了指旁边那块黑乎乎的棉纱。
她看了看那块抹布,没再坚持,默默地把手帕收了回去。但那一刻,我感觉到了一种被尊重的、细腻的关怀。
我们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不再局限于电器。
她会问我:“李师傅,你修过最难修的东西是什么?”
我想了想,说:“一台苏联产的老式电子管收音机,电路图都是俄文的,找毛病找了好几天。”
她会眼睛亮亮地看着我:“那最后修好了吗?”
“修好了。”我点点头。她就会露出一个佩服的笑容。
我也会问她:“当老师,孩子皮不皮?”
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皮呀!特别是男孩子,下课就像小猴子。不过他们都很可爱,你对他们好,他们是知道的。”
通过这些零碎的对话,我仿佛看到了站在讲台上的她,温柔而耐心;也看到了她笔下那些孩子们的作业本,和深夜灯下她认真的侧影。
我知道,我喜欢上她了。这种喜欢,像墙角悄悄蔓延的青苔,不知不觉,已是郁郁葱葱一片。可越是喜欢,那份“不配”的念头,就越是像一根刺,扎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是天上的云,洁白美好;我是地下的泥,平凡卑微。我能修好世上最复杂的机器,却修不平我们之间那现实身份的鸿沟。
直到那天,她又来了。这次拿来的,是一个旧的铁皮铅笔盒,盒盖的合页断了。
“这个……能修吗?”她有点不好意思,“是我小时候用的,一直没舍得扔。”
那铅笔盒上印着红色的牡丹花,边角的漆都磨掉了,露出底下的铁锈。合页断得很彻底。
“我试试。”我接过来。这种小东西,用焊锡不太牢固。我找了一小段粗细合适的铜丝,比划了一下,用钳子弯折成型,又在盒盖和盒体上对应位置钻了极细的小孔,把铜丝穿过去,两头仔细敲死、磨平。动作很小心,生怕把这老旧的铁皮弄坏。
她就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维修部里只有我敲打铜丝和钳子操作的细微声响。
修好了。盒盖能顺利地开合,虽然那个修补的痕迹很明显,像一道小小的伤疤。
“好了。”我把铅笔盒递给她。
她接过去,反复开合了几次,脸上露出孩子般纯真的欢喜。“真好!跟以前一样了!李师傅,你手真巧,什么都能修好。”她抬起头看我,眼睛里闪烁着光。
然后,她像是鼓足了勇气,声音很轻,却很清晰地说:“李师傅,我妈妈说……说你人很好,踏实,肯干,心又细。”
我的心猛地一跳,不敢看她,低头胡乱收拾着工具。“大娘……她过奖了。”
“不是过奖。”刘燕的声音坚定了一些,“我看得出来。你修东西的时候,特别认真,特别……可靠。”
“可靠”两个字,像一块小石头,投入我心湖,激起更大的波澜。
她停顿了一下,手指摩挲着那个修好的铅笔盒,轻声继续说:“我妈妈还说……说你要是愿意……以后可以常来家里吃饭。她给你包茴香馅的馄饨,她说你爱吃。”
嗡的一声,我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王大娘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而这意思,通过刘燕的口说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直白的试探和期待。
我抬起头,撞上她的目光。她的脸绯红,像天边的晚霞,眼神却勇敢地看着我,没有躲闪。那里面有羞涩,有紧张,还有一丝不容错辨的……期待。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自卑,在那清澈而勇敢的目光注视下,仿佛冰雪遇到了阳光,开始迅速消融。一股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勇气,混合着长久以来压抑的情感,猛地从我心底冲了上来。
我还顾忌什么呢?身份?地位?那些外在的东西,在她这纯净的目光里,显得那么可笑,那么不值一提。她看到了我,看到的不是“修电器的李斌”,而是我这个人本身。王大娘也是。她们给了我这个世界上最为珍贵的东西——平等的尊重和真诚的看待。
喉咙有些发紧,我深吸了一口气,用尽了平生最大的力气,看着她的眼睛,说出了那句憋在心里很久的话:
“刘燕……我……我以后,能……能经常去吃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太蠢了!这说的什么话!跟馄饨有什么关系!
然而,刘燕愣了一下,随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容像瞬间冲破云层的阳光,灿烂、明媚,照亮了整个昏暗的维修部。她用力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欢欣:
“嗯!”
就这一个字,像世界上最动听的乐章。
那一刻,一九八七年的秋天,所有萧瑟的寒风仿佛都停了。巷子口馄饨摊那昏黄的灯光,维修部里熟悉的机油味,手里刚修好的旧铅笔盒,还有眼前姑娘如花的笑靥,交织在一起,成了我贫瘠生命里,最初、也是最永恒的一抹甜。
我知道,我的人生,从这一刻起,不同了。 #优质图文扶持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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